【蕉橘】祭。
萤火之森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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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了视线的不经意间，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祭。
镜音连有些烦躁地左顾右盼，与自己同来的两个家伙果真不见了身影。这几天Kaito和神威不厌其烦地在他旁边碎碎念着诸如Mikuo找了和他有夫妻相的女友有了媳妇不管兄弟真是个叛徒之类吃不到葡萄抱怨葡萄酸的话云云。
大叔么你们。
于是今天又莫名其妙地被拉到这里来，然后在他回望身后屋台上摆卖的面具之际，两人不知去了哪里。本就早已过了看到祭典便会兴奋不已的年纪，更何况陪着两个为单身愁苦的大男人拉着来排解寂寞并非他的本意。
所以他非常烦躁。
非常非常……
“……呜！”
想着干脆不管那两只寂寞无处投的青年直接回家，他没好气地迈开步子，不想动作过大猛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少女。对方捂着微微泛红的额头，发出吃痛的哀鸣声。
“抱、抱歉……！”镜音连手忙脚乱地揉上少女的脑袋以示歉意。柔软蓬松的金发滑过指间泛着熟悉的橘子气味。少女咕哝一阵后便止住了呜声，她抬起头对上连的视线。交揉了混乱光线的眸子看不出原本的色彩，迷离的眼神中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呐，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就像是在询问迷路的孩子。
乱七八糟的喧闹仿佛瞬间消失一般如戛然而止的收音机，推推挤挤的人群仿佛通通化为粒子一般看不分明，镜音连的脑海里只剩下她轻软的声音和暖色光芒围成的世界。
※ ※ ※
待他反应过来时周围依旧是祭典的嘈杂景象。屋台边上明晃晃的橘色灯光随着人群延伸得很远，就连视线的尽头也是橘黄橘黄的光。
“爸爸？妈妈？”
人潮中一波波的叫卖与祭典中无时不刻围绕的乐声，轻而易举地没过了七岁孩子的大声呼唤。和父母参加祭典时被狐狸面具吸引了目光，回神的时候父母已不见踪影。
暑气未散的夏日夜晚。乐器敲击出悠长而轻快的音乐。擦身而过的人群在灯光下晃动的各色浴衣。苹果糖、巧克力香蕉淡淡的甜腻气味。
这里……还是祭典吧？
随意地一扫便能看到来往的人们从浴衣的后端露出的尾巴，以及埋在头发中的尖耳朵。仅是外貌不同，而涌动的喧闹气息与人类并无二致。
不经意间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是属于人类的祭。
妖怪。
这是他脑中浮现的第一个词。被无数人敬畏着的存在。幻化为人类身姿，与人类相似的祭。也许其中有神明大人存在也说不定。尽管如此，妖怪亦为妖怪。
他呆呆地望着场景出了神。孩子天生的好奇心让他甚至忘记了何为恐惧。
“呐。”
迷茫间有谁牵住了自己的手。柔软的小手显然不是父母，却带着令人安心的触感，贴紧掌心的冰冷温度，与女孩碧蓝眸子中浮动的温暖大庭相径。
她歪着脑袋眨了眨眼。
“你是迷路的孩子？”
连怔了怔，下意识地点头。目光里残留些许的错愕不及。
对啊，他现在找不到自己的父母啊。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妖怪呢。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呢。新奇感逐渐散去后，与父母走散的失落感和焦虑不可阻挡地在心底翻滚起来。
“我知道路哦。”
“我来带你回去吧。”
她嘴角柔柔的笑意不变，轻轻摇晃着牵在一起的手。像是引路般牵着他的手穿过橘色灯光与流动的绰绰人影，擦过空气带动的微风掺杂着令人舒心的气息。
是夏。是祭。还有从女孩身上一点点散开的橘子清香。
“为什么他们一直看着我们呢？”虽说对妖怪不抱有多少畏惧之心，但他们频频回头注视两人的目光让他很是在意。走在前方的人明显地顿了一顿，然后拉着他的手继续走过喧嚣的街。
金发与淡黄色的浴衣仿佛自然地融在流光溢彩的祭中。
“没关系哟。”
“……他们不是在看着你。”
径直走下去，远方昏暗的地平线上渐渐亮起忽隐忽闪的灯火。
那是人类的世界。
那是人类的祭。
“不要再迷路了哦。”
※ ※ ※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再次遇见她了。
镜音连无奈地任少女一把扯过他的手向不知哪个方向走去，少女的嘴唇撅起然后碎碎的抱怨声从喉咙里一连串吐露出来。
“真是的你这个笨蛋。”
“以前不是迷路过一次吗，为什么又会迷路啊……！这么想被妖怪们吃掉吗……！”
“呜呜真是生气……你是我见过的最笨的人类……”
“我笨真是抱歉啊。不过彼此彼此，”他报复似的捏紧了她的手。“你也是我所见过话最多的妖怪。——啊不过，和我说过话的妖怪只有你就是了。”
“……呜。”
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对方便涨红了脸朝这边投来愤愤的眼神。
灯火斑斓的街上依旧不减多年以前的热闹，即使过了这么久才第二次参观他也忍不住惊叹这番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场景。若是不去在意来来往往的妖怪们明显异于人类的相貌，这里无论规模或繁华都不输于真正的人类祭典。
难怪他每次来到这里时都毫不自知。
一个又一个长了奇怪耳朵或者尾巴的妖怪从他们身边走过。
“说起来这些家伙的视线还真是刺眼啊……”连并不打算把视线多停留在这些与他不同世界的存在上，但他们侧目间所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让他很不自在。也许那时候他们的眼神也是这样，只是那时的自己尚年幼还读不出视线的意义。
少女伸出白皙的手指朝向漆黑的远处。
“再往前走可以走出祭典，然后沿着森林的边缘走就能回去。”
尽管如此她只是放慢脚步，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走到祭的尽头，华灯渐渐远了。嘈杂声也在身后渐渐消失不见。
“当初要是你告诉我的话，这回我就能自己回去了。”
“嗯。”远离了光线她瞳中斑驳陆离的色彩一下变成纯澈的湛蓝。“这次不告诉你的话，下次你可能就回不去了呢。”
她说出就像是玩笑一样轻松的话语，而镜音连却没有听出任何调侃的意味。
“下次要是又不小心闯进来了……”他试探性地询问着她话语中的含义。“……还会来帮我吗？”
少女转身眯起眼遥望着他后方远处流动的光。然后嘴角扬起柔柔的弧度，就像他们初识时那般。
“我不是真正的妖怪哟。”
镜音连也许是第一次注意到她没有妖怪的任何特征，全身上下俨然一副人类的姿容。只有手指掌间冰冷得不正常的温度能勉强算是异于人类之处。
“父亲他，是人类呢。我只是处于人类与妖怪二者之间，不被需要的存在。”她的笑容如出一辙没有动摇，但他能感觉到紧握的那只手有了微微的颤动。
所以才有那些刺人的视线。
所以在那样繁闹的祭里，她和迷路的他一样，孤身一人。
所以只有她愿意牵住这个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迷路孩子的手。
“和我一起回去吧。”毫无预兆地，他如此开口。
“哎……？！”
“你、你看，你和人类长得又没有什么区别，在那里就不会有人轻视你了而且……”混乱的话语从喉咙里不断冒出，他自己都无法抑制。
在哪里生活？该怎么说明她的身份？明明是只见过两面的家伙而已……他没有想过这些没有闲暇考虑这些，只是一种不知名的、发自心底单纯的希望。
“去我的世界吧。”
“谢谢。”她看着镜音连认真的视线笑出声。确认了掌心传递来的温度，是她不曾接触过的，暖得让人几近落泪的温度。拉着他继续走向森林的前端。
“但……我是不行的。”
和非常非常久远的以前一样，若隐若现的灯火也是这样缓缓出现在视线终端的地平线上。
“其实我已经活了很久了哦。从母亲那里得到的妖怪血脉让我没有成长而已。”
她和他都看到了。远处那灼人似的光。
“真的活了好长的时间，已经比身为人类的父亲的生命还要长……所以想到今天也差不多该……”
祭典的灯真的好刺眼。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
连握紧了她的手。
“……我是镜音连。你呢？就算是妖怪，也有名字吧？”
那一定是屋台旁亮起的一排灯光吧。
Kaito和神威两个混蛋绝对还在到处乱跑吧。
“铃。我叫做铃。”少女的瞳里浮动着相似的光。“连，谢谢你。”
那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他突然不想再往前走了呢？
“我说，跟我一起走吧。”再次重复了这句话。
气氛突然沉寂。
祭的光打在眼膜上眼睛被刺得生疼。熟悉到懒耳的民族风调也能听得清晰了。明知道手中被紧握的触感已经渐渐变得飘渺。
从妖怪的祭中，回到人类的祭里。
从妖怪的世界中，来到人类的世界里。
“铃你看啊。”不顾温热的液体沿脸庞滑落。“这就是人类的祭哟。”
视线的另一方，仅存被灯光打亮的、空得让人发慌的地面，以及残留下的淡淡橘子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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